东西问 | 黄西：由西及东，脱口秀如何在不同文化间架桥梁？

希望在不久的将来，脱口秀能够像当年的乒乓球一样，成为不同国家间沟通的渠道。

中新社记者：马秀秀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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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段时间以来，脱口秀表演在中国“火”了。作为最早在西方流行的艺术表演形式，“脱口秀”在中国落地，一众表演者的努力，也成为东西方文化交流的生动写照。

黄西是最早在中国表演脱口秀的演员之一。留学美国，从生物化学博士转战脱口秀表演，成为在白宫调侃过拜登的喜剧演员，再到回中国表演，黄西经历了怎样的心路历程？他如何看待脱口秀为不同文化间交融互鉴提供的启发？

资料图：脱口秀观众。陈佳文 摄

近日黄西接受中新社“东西问”独家专访，探讨了这些话题。

现将访谈实录摘要如下：

中新社记者：作为生物化学博士走上脱口秀道路是受何影响？2013年，您在美国已经“火”了，彼时脱口秀在中国国内尚未发展。您那时为何会回到中国做脱口秀？

黄西：拿到美国学位后在公司工作近10年，虽取得了一些成绩，但还是觉得上升空间较小。我一直对幽默感兴趣，2002年，同事带我到一个脱口秀俱乐部，我当时只能听懂一半笑话，后来也就一点儿一点儿尝试了。

我到美国以后，总感觉亚洲人的地位同白人不一样，同黑人也不一样。大家都知道黑人历史，知道犹太人历史，但是很少人知道亚洲人在美国的历史，后来我还特意看张纯如写的中国人（华裔）在美国的经历，看了以后挺难过的，因为这段经历挺悲惨，不被主流社会承认。书中最后一段话写得挺好，很多中国人（华裔）在美国其实已经有一份工作，不妨试一些不一样的东西，比如传媒也好，娱乐也好，这样可以发出我们的声音。

能够在白宫演讲的脱口秀演员确实寥寥无几，甚至一些顶尖脱口秀演员也没有这个机会。尽管如此，我觉得在美国做脱口秀上升空间不是特别大，但在中国国内却是特别新的。我最开始在美国小试牛刀，在俱乐部里做了几个中文专场，观众居然不少。后来，我在中国国内出了一本书，做演讲的时候加上一些段子，大家反映不错，我感觉脱口秀在国内应该有市场。

在美国做脱口秀是很多人的爱好或职业，但当时在中国做脱口秀会感觉自己是新潮的一部分，觉得挺刺激。我喜欢挑战自己。

资料图：石家庄火柴梗脱口秀俱乐部演出现场。中新视频截图

中新社记者：在中国做脱口秀有哪些“水土不服”，如何克服？您认为脱口秀能在中国落地的主要因素是什么？

黄西：没有人告诉你脱口秀该怎么讲，像我这种从美国回国来做脱口秀的也只能自己摸索。开始一些电视节目让我去讲，甚至把英文段子当场翻译成中文，看效果如何，结果发现很多英文段子在国内不适用，因为语言和文化背景不一样，于是就得从头开始写。但是，“水土不服”对脱口秀演员也是好事，因为可以找新的视角、新的灵感。

脱口秀能在中国落地，我觉得有脱口秀本身的魅力。作为都市化的娱乐形式，很多人喜欢。不仅是在中国，脱口秀在英国、澳大利亚都受欢迎，听说在印度也开始火了。

脱口秀是通过语言逻辑、表演者的个性、个人对社会的观察进行幽默讲述。它不依托于某方言，与相声依托于北京、天津方言，小品和二人转依托东北方言有所区别。脱口秀取决于你的思路是否有意思，是否讲出了有个性的感受。

资料图：史航、李雪琴等表演脱口秀《电影大会》。骆云飞 摄

中新社记者：脱口秀带着浓厚的西方文化色彩，成为解读西方社会政治、经济、文化的钥匙。脱口秀走入中国，您认为这为不同文化间交融互鉴提供了何种启发？

黄西：脱口秀是演员在台上讲个人的观点、感受，每一位演员尽量贴近现实去讲述经历，这确实能反映出一个国家的文化及整个社会的心态。

我曾经去澳大利亚做电视节目，那位节目主持人也是脱口秀演员，我们沟通特别顺畅，因为脱口秀演员的感受相似，比如在哪儿演出时遇到哪些怪事，大家都可以会心一笑，就很快建立感情。我对脱口秀着迷，是因为它反馈特别快，瞬间就可以与大家在同一频率一起思维、一起感受，因此我认为脱口秀是非常有效的交流方式。

现在也有很多中国人在看欧美脱口秀，中国的脱口秀在美国也有一定市场，我希望在不久的将来，脱口秀能够像当年的乒乓球一样，成为不同国家间沟通的渠道，能够让不同种族、不同国家背景的人一起开心。

讲脱口秀时，尤其是英文脱口秀，我经常看到南非听众跟德国听众坐一起，甚至美国听众跟伊朗听众坐一起。这些人能坐在一起欢笑，这是在联合国都看不到的画面。

资料图：当地时间2021年2月14日农历大年初三，美国纽约市民在唐人街一家老餐厅用餐，感受中国年味。中新社记者 廖攀 摄

中新社记者：您在美国取得了一定成功，对主流社会也有影响力，您的经历是否折射了华人在美国发展的多元性？亚裔在美国的生存发展是否仍面临问题和困境？

黄西：我想做点儿不一样的事儿，尽管当时成功的可能特别小，因为也没有看见之前有华人做类似的事。一些一起留学的同学也不太理解，但我当时豁出去了。

在美国的科技、餐饮等行业，有很多比较成功的华人。美国现在中餐馆数量比麦当劳还多，之前在电视上、媒体上看不到华人面孔，现在一点点往好的方向发展，很多名校也有华人当教授，但是他们总体社会政治地位还是比较低，这是应该改变的一件事。尤其是新冠疫情暴发以来，源于根深蒂固的歧视，亚裔经常受到攻击。亚裔在美国人口中占的比例只有5%，作为弱势群体被无情地当作病毒的替罪羊，这个社会确实存在问题。

资料图：3月21日，千余名纽约市民在曼哈顿联合广场集会示威，抗议针对美国亚裔的种族歧视和仇恨犯罪。图为人们在示威现场举着各式标语。中新社记者 马德林 摄

中新社记者：种族歧视在美国根深蒂固。在美国工作、生活多年，您对此是否有切身体会？在您看来，亚洲面孔说着西方脱口秀，能否有助于西方更加了解东方？

黄西：在学校时我不太相信有种族歧视，尽管还是有一些让人不舒服的事情，包括大学教授有时公开讲，中国技术落后、汉字特别难写，但是我觉得是个案。

毕业以后这种歧视越来越明显，哪怕是科学家最近几年也感觉到这种歧视。华裔科学家与中国的学校和科研机构有来往，就马上被美国情报部门盯上，而白人与欧洲国家来往一般就没事。

亚洲面孔说着西方脱口秀，肯定有助于西方更加了解东方，但是他们能接受的程度还是相对小。比如种族问题，美国主流社会认为种族主义是白人针对黑人或者犹太人，跟亚洲人没有关系，他们并不把亚洲人放在种族体系里，也不承认对亚洲人的歧视。最近因为攻击亚裔的事情多了，这种情况有所改变。最关键的是，他们并不了解亚洲人在美国的历史。

受访者简介：

黄西，主持人，脱口秀演员，生物化学博士。获得全美脱口秀冠军并且在美国白宫表演。2013年起担任央视《是真的吗》节目主持人。2015年起每年开启全国个人脱口秀巡演，并出版《有梗》《滚蛋吧自卑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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编辑：李玉素